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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斯诗30首

  • 来源:本站原创
  • 时间:2020/8/21 17:57:34
普拉丝是美国诗坛「自白诗人」(confessionalpoet)的主要代表。「自白派」是由诗人罗伯特.罗威尔(RobertLowell,-)和黑人女诗人、灵魂歌手安妮.赛克斯顿(AnneSexton,-)首创。「自白」(confessional)一词具有招供、忏悔和认错等涵意,但所谓「自白诗」(confessionalpoem)是指诗人自我经验、精神底韵的彻底剖析和表白,诗歌主题主要集中在诗人的内在体验、精神隐私和心理变异等等,因此,「自白」其实是指自我的告白和坦露,通过一种「自剖表自」的叙事手法,将诗人的自我和读者的感应结合成一种「内心空间」,形成一种亲密分享的艺术效应。「自白派诗人他们敢于在读者面前暴露自我,邀请读者分享他们寻找身份的过程,目睹他们戏剧化的日常生活经验,加入他们的梦和意识流,了解他们与朋友和情人的关系,同他们一起体验恐惧、疯狂和精神疾病,一起经受时代和社会的折磨」。在此意义上,「自白诗」是一种建立在诗人与读者之间「精神分析式」(neuroticanalysis)的读写关系上,诗歌本身往往呈现一种分裂式的解构文本,读者则扮演「症状阅读者」(symptomaticreader)的角色。这种读写关系具有「解郁/疗治」的作用,在文学作为一种社会疗治的意义上具有积极的意义。普拉丝将自己比喻作「一只戴孝的蚂蚁」(anantinmourning),布满在「莠草蔓生的眉目」间,不是为了啃噬,不是为了觅食,而是为了修补一颗死去的灵魂,使其明亮,使其净化。普拉丝将父亲比喻作古老的英雄,犹如「额上的拱柱」,然而,父亲像似走回到历史的源头,回到古罗马无政府状态的悲剧世界中,在市集的人潮中踽踽独行,在无人可至的山巅上行走。显然,在普拉丝心中,父亲是一个孤独落寞的英雄,父亲的离去像似一刀把整个世界劈成两半,一边是「温情难再」,一边是「伤痛难愈」。父亲的离去,又像似一次暴力的遗弃,像一场强烈的电击,将整个世界击成一堆废墟。相较于任何其他死亡方式,自杀更能显示主体的自觉与意志,反映出人对自然规律或社会际遇的抗争与反叛。但是从一连串自杀但被成功救回的经验来看,普拉丝也许从未真正想寻死─一次永远的告别。然而,艺术家自杀具有一种实现、模仿、投身于自己书写之想象世界的倾向。艺术家不同于常人,他们会把自己的生命献给自己的作品。多次「成功的自杀」(或者说「自杀未遂」),对普拉丝而言好像似一种「诗瘾」(poeticaddiction),通过对诗的沉溺与痴醉,普拉丝用来它来与生命历程的各种绝望进行影舞式的搏斗。例如在描写自己死亡经验的绝命诗「边缘」(Edge)中,普拉丝分裂式、人影分离式的跳出了垂死的自己,宛如是深情款意的观赏他人的死亡,但她随即又人影重合地进入了自己,进入自己的作品,与自己的死亡融合为一。对许多艺术家来说,这种融合带来了舒放和解脱,一种唯美的清凉。

格列佛

云朵在你身体上方飘移

高远,高远而凛冽

还有一点瘪,仿佛它们

是在看不见的玻璃上浮动。

不像天鹅,

没有倒影;

不像你,

不连接着琴弦。

一切都凉,一切都蓝。不像你——

你,仰躺在那儿,

瞪着天空。

蜘蛛人逮住了你,

盘绕捻搓着纤细的枷锁,

他们的贿赂——

如此之多的丝绸。

他们如此恨你。

他们在你手指的山谷中交谈,他们是尺蠖。

他们要你睡在他们的柜橱里,

这根脚趾,那根脚趾,圣人遗物。

走开!

走到七里格外,就如在克里韦利画作中

飞旋的距离,遥不可触。

让这只眼睛成为鹰,

让他嘴唇的阴影,成为深渊。

抵达彼方

有多远呢?

现在还有多远?

轮子的

硕大的猩猩内壁转动,令我惊骇——

克虏伯的

恐怖的头脑,黑色口鼻

转动着,声音

轰走了缺席!像加农炮。

我必须穿越俄罗斯,不是这场战争就是那场。

我拖着我的身体

安静地穿过车厢之吸管。

现在,到了贿赂的时刻。

轮子吃什么,这些轮子

如神祇般固定在圆弧上,

它们意志力的银皮带——

势不可挡。还有它们的骄傲!

这些神祇只知道目的地。

我是这狭缝里的一个字母——

我向一个名字飞翔,两只眼睛。

那儿可会有火,可会有面包?

现在,那儿这般泥泞。

它是个火车站,护士们

在水龙头之水下走,它的面纱,修女院里的面纱,

触碰她们的伤者,

血液仍泵动这些男人,

大腿、手臂堆积在

无止境尖叫的帐篷外——

医院。

男人们,这些男人还剩下什么?

他们被这些活塞,这血向前泵动

进入下一个英里,

下一个时辰——

断裂箭镞的王朝!

有多远?

我的脚沾上了泥,

又稠又红又滑。那是亚当之肋,

我从中升起的土,我深陷痛苦。

我不能毁掉自身,火车喷发着蒸汽。

喷发着,呼吸着,它的牙齿

时刻准备滚动,如魔鬼之牙。

末端会有一分钟

一分钟,一颗露珠。

有多远?

它是那么小

我要抵达的地方,这些路障为什么在这里——

这女人的尸骸,

烧焦的裙子,死亡面具

被宗教人物哀悼,被头戴花环的孩子哀悼。

现在,是爆炸——

雷声和枪炮。

战火隔开我们。

就没有一个寂静的处所

辗转反侧在半空,

触摸不到,不可触摸?

火车拖曳自身,它在尖叫——

一头动物

为终点而疯,

血斑,

火焰终端的面孔。

我会埋葬伤者如埋葬蛹,

我会点数并埋葬死者。

让他们的灵魂在一颗露珠中扭动,

我的足迹散发芳香。

车厢滚滚而过,它们是摇篮。

而我,迈出这皮肤

这老绷带、困倦、旧面孔的皮肤

迈向你,从忘川的漆黑车厢中,

纯洁如婴孩。

美杜莎

从那块石塞地礁上,

眼珠顺着白色枯枝滚动,

耳朵拢住海洋的语无伦次,

你容纳你落魄的脑袋——神祇之球,

悲悯的镜片,

你的傀儡们

在我龙骨的阴影中搅和着狂野的细胞,

推推搡搡有如心脏,

正中央是赤红的斑点,

乘着浪尖,去往最近的出发港,

拖曳着她们的耶稣式长发。

我疑心,我是否真的逃脱了?

我的思想朝你蜿蜒,

覆满藤壶的老肚脐,大西洋电缆,

将自己保存在,似乎是,奇迹修复的形态中。

无论何时,你总在那里,

在我的电线那头战战兢兢地呼吸,

水波涌起

至我的测水杆,璀璨而感恩,

触碰着,吮吸着。

我没电话你。

我压根就没电话你。

但是,但是

你冒着蒸汽从海面驶向我

肉嘟嘟,红彤彤,一只胎盘

令踢踏的恋人们瘫痪。

眼镜蛇之光

从吊钟海棠的血铃铛里

挤出呼吸。我无法吸气,

我已经死了,身无分文,

曝光过度,像一束X射线。

你以为你是谁?

一片圣餐饼?脂肪满溢的玛丽?

我才不会咬你的身子,

我容身的瓶子,

魑魅魍魉的梵蒂冈。

我对热盐烦得要死。

你的愿望,绿如阉人

朝我的罪过吐信子。

滚开,滚开,鳗鱼般的触手!

我俩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面纱

翡翠——

侧面之石,

绿色亚当

苦痛的那一面,我

微笑,交叉双腿,

谜一般,

变更着我的清晰度。

那么宝贵!

太阳如何磨光这肩膀!

假使

月亮,我的

永不气馁的表姐妹

升起,带着她癌样的灰白,

拖曳着树木——

小小的毛茸茸的息肉,

小小的网,

我的可见性藏起。

我闪烁如一面镜子。

新郎到达这个结晶面,

镜之王!

他是引导着他自己

在这些丝网之中

这些窸窸窣窣的小配件。

我呼吸,嘴上的

面纱颤动它的帷幔

我的眼之

面纱

是彩虹的串联。

我是他的。

即使在他的

缺席中,我

仍旋转着,在我的

不可能事物之鞘中,

无价而安静

在这些长尾小鹦鹉与金刚鹦鹉间。

噢,闲谈者

睫毛的随从!

我将松开

一片羽毛,如同孔雀。

嘴唇的随从!

我将松开

一个音节

粉碎

空气的水晶吊灯

它整日舞动

它的晶体,

一百万个无知者。

随从!

随从!

在他的下一步

我将松开

我将松开——

从那小小的、佩戴珠宝的

他守护如一颗心脏的娃娃身上——

松开那头母狮,

浴缸里的尖叫,

布满孔穴的斗篷。

月亮和紫杉

这是心灵之光,冷冷的,像行星。

心灵之树群是黑色的。光是蓝色。

草儿将它们的悲伤卸载至我的脚背,仿佛我是上帝,

刺痛我的脚踝,呢喃着它们的谦卑。

冒着蒸汽的,精纯的雾栖居此地

与我的房子之间隔着一排墓石。

我只是看不见,到底可以去哪里。

月亮不是一扇门。它自身就是一张脸,

白如指节,焦躁异常。

它身后拖曳着大海像一桩幽暗的罪;它安静

带着全然绝望的O形口。我住在这里。

每周日两次,铃声惊动天空——

八条伟大的舌头确认着基督复活。

最后,它们清醒地当当敲出自己的名字。

紫杉指向天空。它有哥特式身形。

眼睛跟随它上升就会找到月亮。

月亮是我的母亲。她不像玛丽那么和蔼。

她蓝色的衣衫松开,放出小蝙蝠和小猫头鹰。

我多希望能相信温柔——

假人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柔和,

特为在我身上垂下,它温驯的眼睛。

我已经坠落了好远。云朵在星辰表面

绽放着蓝色的神秘的花朵。

在教堂内,圣人们都将是蓝色,

飘浮在他们纤细的脚上,在冰冷的条凳上方,

他们的手和脸因圣洁而僵硬。

月亮看不见这一切。她秃顶又狂野。

而紫杉的信息是黑色——漆黑与寂静。

生日礼物

这是什么,在这面纱后,它难看吗,它美丽?

它闪烁微光,它有胸吗,有边缘吗?

我敢肯定,它独一无二,我肯定它就是我想要的。

当我静静地做饭,我感到它在看着,感到它思考着

“这就是我要为她现身的那人?

这就是被选中的那人,这带着黑眼圈和伤疤的?

测量着面粉,切掉多余部分,

遵守规则,规则,规则。

这就是天使报喜的对象?

我的上帝,开什么玩笑!”

但它闪着微光,它不停止,我认为它想要我。

我不介意,假如它是骨头,或是一颗珍珠纽扣。

无论如何,今年我对礼物本就没有太多指望。

毕竟,我还活着,这已是一场意外。

那一次,我本乐意用任何方式杀死自己。

现在,这些面纱,微光灼烁如窗帘,

一月的窗户,那纤细至透明的丝缎

雪白如婴儿的被褥,闪耀着死亡气息。噢象牙!

这一定是一段獠牙,一根幽灵柱。

你难道不明白,我不介意那是什么。

你难道不能把它给我?

别害臊——我不介意它很小。

别吝啬,我做好了接受巨大的准备。

让我们坐在它身上,一人一边,来赞赏这光泽,

这釉彩,它如镜的多样性。

让我们在它之上享用最后的晚餐,如医院的盘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把它给我,

你害怕了

怕这世界会蒸腾作一声尖啸,带着你的头,

有浮雕的、黄铜的、古董盾牌,

你曾孙辈眼中的一宗奇迹。

别害怕,不会这样的。

我只会带上它,轻轻走到一边。

你甚至不会听到我打开它,没有纸声劈啪,

没有落下的缎带,最后没有惊叫。

我不认为你相信我有能力这么谨慎。

要是你知道,那些面纱如何谋杀

我的白昼。

对你而言它们只是透明物,洁净的空气。

但是,天啊,云朵们就像棉花——

形成军团。它们是一氧化碳。

甜蜜地,我甜蜜地吸入,

以隐身之物充盈我的静脉,以一百万粒

可能的尘埃,将年岁从我的生命中勾去。

为这一幕你穿上了银色西服。噢加法计算机——

你是否可能放弃某事物,让它完好如初?

你必须得为每块碎片盖上紫色邮戳?

你必须杀死你能杀死的所有?

今天我就想要一样东西,只有你能给我。

它站在我的窗畔,和天空一样大。

它从我的床单中呼吸,冰冷的死亡中心

那儿,崩裂的生命凝固着,僵硬着成为历史。

不要用邮件寄送,一根手指接着另一根。

不要用口中的话语寄送,等它全部送达

我都该六十了,已经麻痹到用不了它。

只要放下面纱,面纱,面纱。

如果它是死亡

我会欣赏它深沉的庄肃,它亘古的双眸。

我会知道你是认真的。

那么就会有某种高贵,就会有生日。

刀子就不会雕刻,而是切入

纯洁而干净,如婴儿的哭声,

宇宙就会从我的侧边轻轻滑开去。

十一月的信

爱情,这世界

突然变更,变更了色彩。街灯

早晨九点通过鼠尾

劈开了金链花之荚。

这儿是北极,

这小小的,黑色的

圆圈,它的黄褐色丝草——婴儿毛发。

空中有一种绿色,

柔软而美味。

它慈爱地托住我。

我涨红了脸,感到暖和。

我想我或许是庞然大物,

我愚蠢地快乐着,

我的惠灵顿雨靴

扑哧扑哧踩过美丽的红色。

这是我的财产。

一日两次

我踏过它,嗅着

野冬青那鲜翠欲滴的

扇贝,纯铁,

还有那腐尸之墙。

我爱它们。

我爱它们就像爱历史。

苹果是金黄的,

想象一下——

我的七十棵树

捧着它们金黄红润的球体

在一道醇厚、灰色的死亡浓汤里,

它们数百万计的

金叶子呈金属质,屏住了呼吸。

哦爱情,哦独身的人。

除我外再无他人

走过齐腰深的雨水。

那不可替代的

黄金流着血,加深着,是温泉关山口。

失忆

没用了,没用了,现在乞求被认出!

对这么一条漂亮的毯子,除了抚平它,别无可做。

姓名,房子,车钥匙,

小巧的玩具妻子——

擦去了,叹息,叹息。

四个婴儿和一个斗鸡士!

蠕虫大小的护士,迷你医生

把他塞进来。

古老的事件

从他的表皮剥落。

让这一切都进入下水道!

拥抱着他的枕头

如那个他从不敢触碰的红发姐妹,

他幻想一个新的——

不育,这一批是不育的!

是另一种颜色。

他们将如何旅行,旅行,旅行,风景

从他们兄妹的臀部迸出火花

一条彗星尾巴!

而钱是这一切的精液流。

一个护士带进

一种绿色饮料,另一个带进蓝饮料。

她们星星般从他的两侧升起。

两种饮料冒起火焰,泛着泡沫。

哦姐妹,母亲,妻子,

甜蜜的忘川是我的生命。

我永不,永不,永不回家去!

对手

假如月亮微笑,她就会像你。

你们留下了相似的印记

一种美丽而摧枯拉朽之物。

你二人是了不起的借光者。

她以O形口悲悼着世界;你的无动于衷,

和你的初次馈赠,正使一切化为石头。

我在一座皇陵中醒来;你在这儿,

手指轻叩大理石桌,寻找着香烟,

可鄙如女人,但不那么紧张,

焦灼地想说出不容回答的话语。

月亮也一样,贬抑她的臣民,

但白昼里她多么荒谬。

而你的愤愤不平却有规律地

爱怜地驾临信箱槽口,

白而且空,易胀如一氧化碳。

无一日幸免于来自你的消息:

你或许在非洲流浪,却想着我。

女儿岛

厨房中的恶毒!

土豆嘶嘶叫着。

全部都是好莱坞,没有窗,

荧光灯躲躲闪闪一亮一暗如恐怖的偏头痛,

羞怯的纸为了开门褪去衣衫——

舞台幕布,寡妇的鬈发。

而我,亲爱的,是个说谎成疾者,

我的孩子——看看她,面朝下趴在地上,

小小的无弦傀儡,踢腾着要消失——

呐,她是精神分裂者,

脸儿红红白白,恐慌,

你在窗外打她的猫咪

在某种水泥井里

它们拉屎、呕吐、哭叫,她却听不到。

你说你受不了她,

那杂种是个女娃。

你,吹起试管就像吹一个坏掉的无线电

了无声音和历史,新事物的

静电干扰声。

你说我应该把猫咪淹死。它们发臭!

你说我应该把女儿淹死。

假如她两岁就是疯子,十岁准会割断自己喉咙。

婴儿微笑着,胖胖的蜗牛,

在抛光的橙色油毡的菱形图案上。

你可以吃掉他。他是个男孩。

你说你丈夫对你一无好处,

他的犹太妈妈捍卫他珍贵的性别一如珍珠。

你有一个婴儿,我有两个。

我应该坐在康沃尔的悬岩上梳理头发。

我应该穿老虎裤,我应该来段婚外情。

我们该在另一世相见,我们该在空中见,

我和你。

同时,有股脂肪和婴儿粪便的臭味。

我被骗,在上一片安眠药里昏沉沉。

下厨的浓烟,地狱之雾

在我们头上飘舞,两个剧毒的对立面,

我们的骨头,我们的发。

我叫你“孤儿”,孤儿。你病了。

太阳使你生溃疡,风带来结核病。

你曾是美丽的。

在纽约,在好莱坞,男人们说:“完了?

嘿宝贝儿,你可真稀有。”

你表演,表演,表演,为得到那震颤。

阳痿的丈夫踉跄出门找咖啡。

我试着让他待在屋里,

一根古旧的避雷杆,

酸之浴,铺天盖地来自你。

他把它推下塑料鹅卵石山丘

遭鞭挞的手推车。火花是蓝色的。

蓝色的火花飞溅,

石英般崩裂成一百万片。

哦珠宝。哦贵重物。

那一夜,月亮

拖曳它的血袋,生病的

至港口灯光上方。

接着长成正常的,

坚硬的疏离的,白色的。

沙滩上鱼鳞的碎光把我吓得要死。

我们不停地满手捡着,爱着它,

面团一样揉着它,黑白混血儿的尸体,

丝绸的细沙粒。

一条狗叼走了你狗样的丈夫。他们继续走。

现在,我沉默了,仇恨

涌上我的脖颈,

滞重,滞重。

我不说话。

我正打包坚硬的土豆像打包上好的衣裳,

我正打包婴儿,

我正打包病猫。

哦,酸之花瓶,

你装满的是爱啊。你知道你恨谁。

他在大门边抱着他的球和铁链

大门敞向大海

它激涌进来,黑黑白白,

接着吐回去。

每天你都用灵魂的质料填塞他,像一只大水罐。

你是那么精疲力竭。

你的声音是我的耳环,

拍打着吸吮着,嗜血的蝙蝠。

那个就是那个。那就是那。

你从门后窥视,

悲伤的老妇。“每个女人都是婊子。

我没法交流。”

我看到你可爱的饰物

围拢你,像婴儿的拳头

或一只海葵,那海洋的

甜心,那盗窃癖。

我还是生的。

我说,我可能回来。

你知道谎言是派什么用场。

即使在你的禅天堂,我们也将永别。

他者

你来晚了,擦着嘴唇。

我留在门口阶梯上没动的是什么——

白色胜利女神,

飘浮在我的墙壁间?

微笑着,蓝色闪电

默认他零件的重量,像一根肉钩。

警察爱你,你招供一切。

璀璨的头发,黑鞋油,旧塑料,

我的生活就那么有趣?

是为了这个你才睁大了眼圈吗?

是为了这个,空气之尘才离开吗?

它们不是空气尘,它们是血细胞。

打开你的手袋。那糟糕的气味是什么?

是你的编织活,忙碌地

把自己钩进自己,

是你那黏稠的糖果。

我把你的脑袋挂上墙。

蓝红色透明的脐带,

从我腹中尖叫如箭镞,我骑上它们。

哦月光,哦病者,

失窃的马匹,那些奸情

环绕一个大理石子宫。

你要去哪里

以至于吸入微风就像吸入里程数?

含硫磺的通奸在梦中悲伤。

冰冷的玻璃,你是如何把自己插入

我自己和我自己之间。

我抓挠着,像一只猫。

奔涌的血液是幽暗的水果——

一种效果,一种化妆品。

你微笑了。

不,这并不致命。

戛然而止

刹车的一声尖啸。

或是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我们到了,悬挂在死物上方

叔叔,裤子工厂胖子,百万富翁。

还有你在外面椅子里,冷冰冰靠着我。

车轮,两只橡皮蛆,咬住它们甜蜜的尾巴。

前方那不是西班牙?

红色黄色,两种激情热金属

扭动着叹息着,这算什么风景?

这不是英格兰,不是法兰西,不是爱尔兰。

这是暴力。我们到此一游,

有个该死的婴儿在某处嚎哭不已。

空气中总有个血淋淋的婴儿。

我会称之为一场日落,但

有谁听到过日落这般鬼哭狼嚎?

你沉没在你的七个下巴里,安静如火腿。

你以为我是谁?

叔叔,叔叔?

悲伤的哈姆雷特,握着一把刀?

你在哪儿藏起你的生命?

那是一便士吗,一颗珍珠——

你的灵魂,你的灵魂?

我会带它走,像个曼妙富家女,

简简单单打开门,走出轿车

然后住在直布罗陀,在空气上,空气上。

闭嘴的勇气

紧闭双唇的勇气,就算面对着炮兵!

战线粉色而安静,一条蠕虫,浴着日光。

它身后有黑色唱盘,暴怒的唱盘,

还有一片穹宇的暴怒,它描线的脑袋。

唱盘们旋转着,要求被倾听,

体内装满了,没错,关于杂种的叙事。

杂种、虐待、抛弃还有两面派,

针在槽内旅行,

银色的兽在两座幽暗峡谷之间,

一位伟大的外科医生,如今是刺青师,

一遍遍纹着同一片蓝色的悲怨,

蛇、婴儿、乳头

在美人鱼身上,在两条腿的梦中女孩上。

外科医生安静了,他不说话。

他目睹过太多死亡,他满手都是它。

于是大脑的唱盘转动,仿佛加农炮炮口。

还有那古董铊镰,那舌头,

百折不回的,紫色的。必须割掉它吗?

它有九条尾巴,它危险。

还有它从空气中剥出的噪音,它一旦响起!

不,那舌头,也被搁置了,

挂在图书馆里,和那些仰光版画在一起

和那些狐狸头、水獭头、死兔头。

它是个了不起的东西——

过去岁月里它刺穿的物什!

可是,那些眼睛、眼睛、眼睛怎么办?

镜子可以杀人,说话,它们是恐怖屋

其中上演一场折磨,你只能旁观。

住在这面镜中的脸是一张死人脸。

别担心眼睛——

它们或许又白又害羞,它们不是诱饵鸽,

它们的死亡射线叠起如一个

再也不被听说的国度的旗帜,

一种冥顽不化的独立性

在群山之中破产。

我是个矿工。光线烧成蓝色。

蜡质钟乳石

尼克与烛台

我是个矿工。光线烧成蓝色。

蜡质钟乳石

滴淌而凝厚的眼泪

泥土的子宫

从它死气沉沉的无聊中渗出。

黑蝙蝠晾干

裹住我,破烂的披肩,

冰冷的谋杀。

它们像李子一样焊入我。

钙之古老洞穴

冰凌,古老的回音者。

就连蝾螈都是白色的,

那些圣洁的乔们。

还有鱼,鱼——

老天!它们是冰之窗格,

刀之恶德,

一条水虎鱼

宗教,从我鲜活的脚趾

啜饮它的第一口圣餐。

蜡烛

哽住,恢复它低矮的纬度,

它的黄色令人振奋。

哦爱人,你如何来到了这里?

哦胚胎

即便在睡梦中,也记得,

你交叉的姿势。

血液干净地盛开着

在你之中,红宝石。

你醒来

所感到的痛苦并不属于你。

爱人,爱人,

我在我们的洞穴里挂满了玫瑰,

挂满了柔软的地毯——

维多利亚时代最后的文物。

让星辰

骤然跌入它们黑暗的地址,

让跛脚的

汞原子滴落

进入恐怖的深井,

你是那唯一的

固体,空间嫉妒地倚靠着你。

你是马厩里的婴儿。

波克海滩

1.

那么,这是大海,这巨大的搁置。

太阳的敷膏是如何吸收我的炎症!

电气色泽的果冰霜,由苍白的女孩

从严寒期挖来,在烤焦的手中穿越空气。

为什么如此安静?他们在隐藏什么?

我有两条腿,我微笑着位移。

多沙的挡板消灭了振动音;

它延展数英里,萎缩的声音

起伏着,了无支撑,比原先缩小了一半。

眼睛的线条,被这些光秃秃的表面烫焦,

回返飞镖,如同固定的橡皮筋,伤害着主人。

他戴着墨镜,有什么奇怪吗?

他假惺惺地穿着黑色教士袍,有什么奇怪吗?

现在他来了,在捉鲭鱼的人群中

他们背朝他将他围拢。

他们处理黑绿色的止咳糖仿佛那是身体的零件。

大海它结晶着这一切,

偷偷爬走,斗折蛇行,发出长长的忧伤的嘶声。

2.

这只黑靴子对任何人都不加怜悯。

干吗要怜悯?它是一只死脚的灵车,

这位教士高举的,死掉的,没有脚趾的脚

这位教士用铅锤测量书本之井,

弯曲的印刷字在他面前鼓起如风景。

猥亵的比基尼藏在沙丘里,

乳房和屁股是糖果商的白糖

小小的结晶粒,把光逗得发痒,

当一口绿色潭水睁开眼睛,

为自己吞下之物感到恶心——

四肢、图画、尖叫声。在混凝土掩体后

一对恋人正分开身体。

哦,白色的海之陶器,

怎样被拢住的叹息,喉中怎样的盐粒!

而那个旁观者,战栗着,

像一件冗长的物材

被拖过一种安静的恶意,

和一丛海藻,毛茸茸,如私处。

3.

在酒店阳台上,事物闪烁着碎光。

事物,事物——

管状的钢轮椅,铝拐杖。

这般的咸而甜。我为什么得

走过甲壳生物星星点点的防波堤?

我又不是护士,雪白而随时待命,

我不是一个微笑。

这些孩子在找什么东西,用钩子和尖叫,

我的心太小,包扎不了他们恐怖的缺陷。

这是一个男人的侧身:他红色的肋骨,

神经爆炸犹如树群,这是手术医师:

一只镜子般的眼睛——

知识的一个切面。

在一个房间的斜条纹床垫上

一名老人正消失。

他那哭哭啼啼的妻子无可救药。

黄而珍贵的眼石在哪里,

还有舌头,灰烬之蓝宝石。

4.

一道纸褶中婚礼蛋糕的面孔。

如今他多么优越。

如同拥有一位圣徒。

护士们戴着宽边帽,不复美丽如前;

她们正变成棕色,像被碰过的栀子花。

床被人从墙上翻下。

变完整,指的就是这个。真可怕。

他那布满粉尘的喙这样白花花地

平安无事地从浆过的床单中升起,在床单下

他穿的究竟是睡裤还是晚礼服?

她们用一本书垫高他的下颚,直到它变僵

折叠起他那颤抖的双手:再见,再见。

现在,洗过的床单在日光中飞舞,

枕套们正在变甜。

这是福佑,这是福佑:

肥皂色橡木制的长棺材,

奇怪的运送者,粗粝的日子

以惊人的冷静,在白银中镌刻自己。

5.

灰天低垂下来,山丘如一片绿色海洋

层层叠叠,奔向远方,隐藏它们的空洞,

妻子的念头在那些空洞里来回滚动——

迟钝,实用的小舟

载满裙子、帽子、瓷器和嫁掉的女儿。

在石屋的会客室里

一挂窗帘正从敞开的窗里摇曳,

摇曳着,倾泻着,一支可怜的蜡烛。

这是死者的舌头:记住,记住。

如今他离得多远,他的行动

环绕着他,如同客厅的家具,如一面布景。

当灰白色聚拢来——

手的灰白色,邻人面孔的灰白色,

飞翔的虹膜,那兴高采烈的灰白色。

它们正飞入虚空之中:记住我们。

空空如也的纪念长凳俯瞰着石头,

大理石正面布满蓝色静脉,满果冻杯的黄水仙。

这儿多么美:这是一处憩息地。

6.

这些酸橙叶不自然地瘪平!——

经修剪的绿球,树木们迈步走向教堂。

在稀薄的空气里,牧师的声音

在门口遇见了尸体,

对它说话,当山丘滚动出丧钟的音节;

小麦与原土闪出微光。

那色泽叫什么名字?——

日光治愈了结块之墙的老血,

残肢的老血,烧焦之心的老血。

寡妇带着黑色口袋书和三个女儿,

在花朵之中是必需的,

折起她的面孔如同精致的亚麻布,

永不再被铺开。

当一片天空,被备用的微笑蛀空,

天空飘过,一朵云接着另一朵。

新娘的花束耗尽了新鲜,

灵魂是一位新娘

在一处沉静之地,而新郎红彤彤又健忘,没有五官。

7.

在这辆车的窗玻璃后

世界发出喉音,孤绝而温柔。

我身穿深色制服,纹丝不动,是聚会的一员,

在轻便马车身后低速滑行。

牧师是一只船,

淋了焦油的布料,抱歉而乏味,

跟着洒满花朵的马车上的灵柩,像个美女,

乳房、眼睑和嘴唇之波浪

在山顶汇成风暴。

接着,孩子们从围着栅栏的庭院

嗅到了熔化的黑鞋油,

他们的面孔转动着,无声而缓慢,

他们的眼睛向着

一件神奇之物睁开——

草地里六顶黑色的圆帽,一块菱形的木头,

还有一张赤裸的嘴,红艳艳,唐突。

有一刹那,天空仿佛血浆泻入那洞口。

没有希望了,它已被放弃。

信使

树叶托盘上一只蜗牛的话语?

那不是我的。别接受它。

一只密封的锡罐里的醋酸?

别接受它。那不是真的。

一枚嵌有太阳的黄金指环?

谎言。几个谎言加一种悲伤。

叶上的霜,一尘不染的

大锅,交谈着,爆裂着

全是自言自语,在九座黑色阿尔卑斯山

的每一处峰顶,

群镜中的一次纷扰,

大海正打碎它的灰镜——

爱情,爱情,我的一季。

捕兔人

那是一个暴力场——

风用我吹乱的发丝塞住我的口,

撕去我的声音,大海用它的光

把我照瞎,亡者的生命

在其中舒展,油一般扩散。

我品尝了金雀花的恶意,

它的黑色穗子,

它柱形黄花的临终敷油礼。

它们有一种效力,一种卓绝之美,

盛大奢靡,犹如酷刑。

要去的只有一个地方。

慢火炖着,洒上了香料,

小径变窄,进入空洞。

那些套索几乎要抹去自身——

几个零,在无物之上闭合。

收拢来,宛如产痛。

没有尖叫,这使得

炎日里出现了一方孔穴,一片空白。

玻璃质的光芒,一面明澈的墙,

灌木丛悄寂无声。

我感到一种宁静的忙碌,一种旨意。

我感到有手环绕着茶杯垫,木讷,鲁钝,

敲响白色的瓷器。

它们是如何等待着他,那些小小的死!

它们像情人般等着。它们令他亢奋。

而我们也曾有一段恋情——

我们之间紧绷的线圈,

难以拔出的深钉,意识如指环

滑过,在某种疾速之物上闭合,

那收缩正同样地杀死我。

沙立度胺

噢,半月——

半脑,发光体——

黑人,戴着面纱像个白人,

你黝黑的

截肢四处爬动,使人惊骇——

蜘蛛一般靠不住。

怎样的手套

怎样皮质的坚韧

从那阴影中

保护了我——

不可磨灭的蓓蕾,

肩胛骨上的指关节,

推推搡搡

出现的面孔,拖着

缺席之物

那剪下的血胎膜。

我连夜锯木

为赋予我的事物留出空间,

一种爱

有两只潮湿的眸子,一声尖叫。

漠不关心的

白色的痰!

幽暗的果实旋转,坠落。

玻璃横向裂开,

意象

逃逸,流产如洒落的水银。

申请人

首先,你是不是我们的人?

你是否戴着

玻璃眼珠、假牙或拐杖,

牙箍或是鱼钩儿,

橡胶胸脯或橡胶下体,

可以显示缺了点什么的针脚?没有,没有?那么

我们怎能给你任何东西?

不许哭。

摊开手掌。

空的?空的。这儿有只手

来填塞它,也乐意

端来杯盏,揉走头痛

你叫它干啥就干啥。

你可愿意娶它?

这点有保障

最终你能用拇指合上眼睑

在悲伤中消融。

我们用食盐制造新的牲口。

我发现你一丝不挂。

这套西装怎么样——

又黑又硬,不算糟的行头。

你可愿意娶它?

它防水抗震

不怕火,可对付穿过屋顶的炮弹。

相信我,他们会把你埋在里头。

现在你的脑袋,恕我直言,乃是空空如也。

我有通向那儿的票。

来这儿,甜心,从壁橱里出来。

好啦,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起先像纸一样赤条条

二十五年内,她却会变成白银,

五十年内变成金。

一具有生命的傀儡,无论你看哪儿。

它能缝纫,能下厨,

它能说话,说话,说话。

它管用,无可挑剔。

你有一个洞穴,那是一剂膏药。

你有一只眼睛,那是一幅图画。

我的小伙,那是你最后的避难所。

你可愿意娶它,娶它,娶它。

不孕的女人

空空如也,我回应着最微弱的足音,

没有雕像的博物馆,庞大而充满柱子、回廊、圆厅。

在我的庭院中,一座喷泉跃出又沉入自身,

心似修女,无视这世界。大理石百合

呼出它们宛如香气的苍白。

我想象我听众甚多,

是一位白色胜利女神和数位光眼珠阿波罗之母。

事实上,死者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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